回不去的童年时光如皋人,还记得儿时走村串乡赶过的露天电影吗……

赶电影

黄年忠

我的家乡地处如皋西南,远离县城,人称高沙土地区。我们的孩提时代,无论物质条件,还是文化生活都十分贫乏。但那时的我们,却不懂“苦滋味”。童年的时光,洋溢着单纯的欢乐、“贫穷”的幸福。很多很多的故事犹如风干的香茶,也不知道藏在心灵的哪个角落,只要机缘巧合,便会莫名地冒出来,经暖暖的回忆一泡,仿佛生命重现,绽开嫩绿的叶芽儿……

乡村的夏夜,伴着落日的余晖慢慢降临,家家户户的土灶烟囱飘出缕缕炊烟,忙碌的乡亲们扛着钉耙锄头,挎着满满的草篮子从田间阡陌,披着夕阳的金光回家了。

记得最清楚的,要算是父亲和母亲回家后,喝上我煮的玉米粥,一个劲儿夸“不厚不薄,凉凉的,好舒服!”那时,身材矮小的我,总是在灶台前放一张小板凳儿,水开后,小心地站在凳子上,左手握着瓢儿,轻轻抖动,让细如粉末的玉米糁儿均匀地落下,右手拿着“捞漏儿”,贴着水面,左右轻轻摆动,接住落下的玉米糁儿;借着翻滚的水花,将糁儿化开,就不会粘成小疙瘩。粥煮熟后,盛到一个圆圆的铝锅里,再将铝锅放到事先准备的半盆井水中,滚烫的粥慢慢变凉。劳作了一下午的父母回到家,喝着凉凉的玉米粥,格外心满意足。

印象中,成年累月的晚饭,总是用玉米粥、青菜糊糊面给打发了。吃完饭洗好澡,大人们常常在屋前的晒场上,摇着蒲扇,驱蚊纳凉。整个村庄乌黑黑的,周遭一片沉寂。只由着众多不知名的小虫儿,此消彼长地欢唱。偶尔飞来的萤火虫,激发了我们的好奇心,引着我们去追它。 星星伴着月亮,高高地挂在天上,静静地遥望着整个村庄。“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”。父辈们会早早歇息,孩童们无处可去,也便早早进入梦乡。乡村的夜晚,似乎感觉不到生命的存在。

突然有一天,这样的沉寂一下子被打破,生命爆发出它固有的活力与欢愉,整个村庄的男女老少,都忙着赶一场盛会似的,太阳落山不多久,就吃完饭洗好澡,扛着一条长长的板凳儿,陆陆续续地朝着村里的同一个地方赶去——学校的操场。原来,公社的电影队今晚来我们村子播放电影《天仙配》。

电影,对于绝大多数乡亲们来说,只是偶尔听说过,到底什么样子,大家想象不出来,好奇无比。

学校的操场,就是一块两三亩的空地而已,大约能容纳四、五百人。大凡赶上放电影的日子,学校的老师总是善解人意,准时放学而且一律不布置作业。学校就在我家旁边不远,大约百来步。一放学我就赶紧回了家,做好家务,“三下五除二”洗好澡,早早地扛着凳子,到操场抢占最佳观影点。操场上,早已有了一拨人,挨着摆放映机方桌的前面和左右两侧端坐。那方桌摆在操场的正中央,方桌上又放着一张高高的方凳,凳子上稳稳地放着放映机。那机器极其简单,前面有个不太长的“圆筒”,“圆筒”后上方,一前一后安装着两个大小一样、带着凹槽的片盘。放映机正前方30米远,有一幅大大的白色布幕。布幕四角被扣在两根竖起的毛竹上部,平展着。

天开始暗了下来,操场上聚集了不少乡亲,一边聊着家长里短,一边耐心地等待着。凉风习习,星空如水。往常这个时候,各家在各家晒场上纳凉,早点的人家也许歇息了。可今晚,劳累一天的人们难得聚在一起,享受一场文化大餐,所以大家倒不觉得时间过得有多慢。

我们几个伙伴,按捺不住,占好了位置后,便到操场外围追逐、嬉戏。剪刀锤子布,输了刮鼻子;我追你,追到了打你三下,反过来你追我,追到了,打我三下。大汗淋漓,乐此不疲。

玩得有些腻了,心焦了,几个伙伴便跑到我家,躲在门前的树旁,看三个放映员吃好了没有。因为,我父亲当时是村里的文艺宣传员,村里领导把招待放映员(当时很神圣的职业)晚餐的任务交给了我家。我跟三位放映员都很熟,但父亲从来没允许我“上桌”,和他们共进晚餐。晚餐挺丰盛,四个菜:一盘炒鸡蛋、一碟花生米、一锅摊饼、一点咸菜,主食就是玉米粥。

善于“侦察”的调皮鬼,大声喊道:“来了,放电影的人来了!”顿时,操场上没有了任何声音,人们扭头向后,搜寻放映员的身影。放映员来到了机子旁,“啪”,一个小小的灯泡应声而亮。一束强烈的白光从圆筒射出,直射到白色的布幕上。“各位社员同志,今天我们到黄家庄为大家播放电影《天仙配》。下面请大家观看!”放映员正宗的方言“致辞”,一下子传遍全场。操场雅雀无声,竟然没有一个人喧闹。

我的座位靠着放映机,好奇心令我有点坐立不安,既要抬头看屏幕,又想弄清楚放映机到底是怎么放映的。放映员熟练地从高处的片盘中抽出一根透明的胶带,从放映机中间穿过,然后接到低处的片盘上;又是“啪”的一声,两个片盘就不紧不慢地同步转起来。一瞬间,布幕上就有了人物,说着话,走着路。只不过,画面是黑白的,和现在的电影是不能相比的。

大家聚精会神地看着,听不到议论声。给我印象最深的,就是七位仙女从天上降落到人间,那开心的样子;最小的仙女遇到了董永,决定不走了,而其他姐妹依依不舍地飞回天庭的情景;七仙女和董永一起织布、耕田、浇水,在田间对唱“……你耕田来我织布,我挑水来你浇园……”那美丽的情景、那美妙的歌声,至今难忘;最后,玉皇大帝活生生将七仙女抓回天庭,留下孤零零的董永。这样的结局,让大家伤感不已。我听到了小声的抽泣声,心里对玉皇大帝充满了厌恶和仇恨。

“今天的电影马上就要结束了。星期日晚上我们将在朝阳村播放《冰山上的来客》。”麦克风里又响起放映员的声音。“就要结束了”,让我余兴未尽;“星期日晚上”,又挑起了我新的渴望。

电影,给村子里带来了新的生机。大人们有事没事地就聊到电影,聊到人物的命运,学唱电影插曲。我父亲年轻时嗓子挺亮,凉爽的夏夜,总喜欢学着电影里的唱两句,引得左邻右舍前来“欣赏”。每当此时,大家沐浴着星光,其乐融融,一天的疲劳化作了满身的轻松。从此,夏夜不再沉寂了。

放映员说的那个星期日终于到了。我埋在心里的渴望,如火苗一般,越来越灼热。据说《冰山上的来客》是讲解放军和敌人斗智斗勇的故事。那时的我们,特别喜欢解放军,特别喜欢解放军打敌人的故事。可邻村距离我们家还挺远,又是夜里,父母肯定不会同意我去。怎么办呢?我一整天都在心里盘算着。我想到了三叔。他比我大10岁,经常带我玩耍,像我“大哥”。我把心思告诉了他,他也正有此意,一拍即合。可怎么去呢?记得他神神秘秘地,让我伸过头去,耳语了一番。我有些惊讶、害怕,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,回家分头准备去了。大桥上,不见不散!

照例,大人们吃好晚饭,在晒场上驱蚊纳凉。夜空晴朗,微微的风儿夹着田野里玉米的甜香,吹得人特别舒服;月亮已经从东邻的树梢间,若隐若现地向上,不多会儿,就爬到了梢头。可大人还是没有睡意。我心里着急得不行,直怪他们。没办法,我只能假装先睡了,以此催催他们快睡。可我躺在床上,哪睡得着!眼睛睁得大大的,望着蚊帐顶,仔细聆听着屋子外面的动静。

终于,父母带着倦意,回屋,插好门栓,准备睡了。我一下子兴奋起来,却耐着性子,又等了等。听到了父亲的鼾声,我这才轻轻撩开蚊帐,蹑手蹑脚,来到大门边,轻轻地拉开门栓,只露出了一条缝儿,就侧身挤到门外,然后轻轻将门拉上。立时,我舒了一口气,没想到我竟然这么勇敢,这么智慧!一气呵成!我直奔大桥而去!我拉住三叔的手准备赶路,匆匆朝立新河中一瞥:月亮已经倒映在河中央,随着微波,笑靥盈盈!

后来,父亲知道了真相,可并未责怪我和三叔,反而担心我们路上的安全。那以后,父亲听说哪里有电影,常常会用他那辆“二手凤凰车”,驮着我“赶电影”,《宝莲灯》《阿诗玛》《地道战》《甲午海战》《刘三姐》等等,等等,永远难以忘却!

电影,几乎占据、陪伴了我们那一代人的整个童年。是电影,在我们稚嫩的心灵种下了真善美的种子,让我们开始有了爱憎,懂了善恶,明了事理。

作者简介

黄年忠,出生如皋市江安镇,现任如城实验小学校长,获得过江苏省“红杉树”优秀园丁奖,南通市学科带头人、全国苏教版教材赛课一等奖,50多篇论文发表于教育教学杂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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